“我的父亲母亲为什么会说脏话?因为我父母亲都是文盲,文盲跟文盲在一起对话的时候,会说脏话。”
“七十年前,我的父母划着一条小木船到上海黄浦江上谋生……七十年之后,我来到上海,分享写我父亲的这本书” 。
2018上海书展,面对到场的近百位读者,作家庞余亮深情地回顾了自己与上海的缘分,让新书分享会有了不同寻常的亲和感。
“爹中风了。爹只剩下半个爹了。过去爹像一只豹子,衣服挺括挺括,头发水油亮--梳的是毛主席的头,向后,把阔大的额头露出来,口袋中还装着把小骨梳,时不时就掏出梳子梳一下。”
庞余亮的作品《半个父亲在疼》,先后被50多种选本选载,入选中国文学作品排行榜,全国年度散文优秀作品选。
几乎每逢父亲节,《半个父亲在疼》都被热读,赢得无数人间儿女的眼泪。本次书展,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又推出了庞余亮的同名散文集,收录了作家对父亲、母亲以及个人私密成长史的坦诚书写。
父亲曾让他跳河、喝农药
“我的父亲在生活上有段不堪的历史。在书里我写到我父亲的一个相好的故事,也很悲惨。我父亲去世的那一天,那女人来我家,但是我家把她赶出去了,为什么这样?因为我母亲还活着。我的父亲母亲一辈子就这样恩恩怨怨在一起。”
“父亲一个字也不识。有一次我写诗,我父亲问我在干什么?于是我就说,这个东西写好,拿到报纸上发表可以拿稿费。他问,你写这个拿多少钱?8块钱。当时8块钱可以买一百斤稻谷。他很少鼓励我,但那次他立刻说:你多写,家里可以多些稻谷。”
庞余亮说父亲非常强势,有次意见不合,他就说“河里没盖子啊,你怎么不去死呢?”还有次竟然指着角落的一个小瓶说,“那里有一瓶农药,你去喝了吧。”庞余亮还真喝了,结果发现那是瓶苦涩的明矾水。
很多读者和庞余亮产生共鸣,就是因为从他的文字里,看到了自己父辈的影子。那种令人又爱又怨,五味杂陈的亲子关系在这片土地延续了千年,而庞余亮用敏锐的笔触把这一关系做了文学化的描摹,一个严厉、暴躁、任劳任怨,偶尔也会表现出温柔一面的父亲形象跃然纸上。不少读者在品读时,都说被感动了,会不由地潸然泪下。
毕飞宇:半个身体自由,半个禁锢
分享会上,著名作家毕飞宇、路内也特地赶来祝贺。为此,毕飞宇在上海整整等了五天。
作家毕飞宇
“父亲瘫痪,半个身体不能动,于是,半个身体是自由的,半个身体是禁锢的。”毕飞宇认为,“半个父亲”除了生理意义外,还有另一个层面:父辈那一代大多出生在三、四十年代,活着是最为重要的事情,顾不上其他。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都不会做父亲,也不会做母亲。在他看来,这部分人只是做了“半个父亲”“半个母亲”,而庞余亮的写作,呈现了这一代人的生存状态与心灵真实。
毕飞宇说,作家卡夫卡胆子很小,他在那个时代面对强势的父亲,无所适从,他不知道怎么样做儿子,临死的时候胆子还很小,他觉得自己写的没有意义,因此最后把它烧了。
但卡夫卡最迷人的点恰恰在于他的敏锐,胆小,慌张。说到这里,毕飞宇话锋一转,“庞余亮胆子也不大,当他父亲让他跳河时,他居然在冬天就勇敢地跳下去了,最后还是别人把他捞上来了。
他的父亲非常的强势,他的儿子非常弱势,但是当一个非常弱势的人最后选择死亡,一个强势的人就会发现他的强势狗屁不值。因为庞余亮的勇敢,让他的父亲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如何面对自己的儿子。”
路内: 作家只有一次机会写父亲
作家路内特别赞赏庞余亮的独特笔法,说他不太像通常的中国式散文的写法,有一种感人的纯粹和诚实。
作家庞余亮(左)和路内(右)
“我对每一个作家写自己的父亲很感兴趣。一个作家一辈子只有一次机会写他父亲,这次写砸了,下次再写,就没机会了。这不是写邻居,只有这么一次机会,非常感谢庞余亮,可能他也是动用所有的经验给了自己这么一次机会。”
对此,庞余亮深有感悟:”这本书写了将近三十年,这本书出版了,从此不会再写父亲母亲的事。我越过了写父亲母亲这个障碍,这个障碍是座山,我翻过去了。”
但在场的不少读者在活动现场都热切表示,看了《半个父亲在疼》这本书,会有一种阅读父辈,书写父辈的冲动。
但愿书展上的分享会只是一个开始,会激励更多的读者,去了解家中熟悉的陌生人,走进他们的心灵世界。在他们身上,发现自己的生命史。
(看看新闻Knews记者:舒曼 实习编辑:韦舒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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