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姆妈那一辈,是食物匮乏的年代,平时可以吃得少,但在节日里则万万不行。即便经济条件再困难,每逢端午,家家户户还是会拿钞票、粮票和购粮证到粮店买糯米,屋里厢包点粽子吃。
没错,老底子端午节吃的粽子,大多都是自家包的。
在实行计划经济的上世纪60、70年代,一到端午节,粮店就专门有糯米供应。不敞开,按每家人口多少而分成的大户小户配给,拿钞票、粮票和购粮证到上海人叫做“米店”的粮店购买。
粽子又叫角黍(jiǎo shǔ)。著名民俗学家钟敬文的学生张紫晨说:“以角黍投江,实也是一种巫术作法,为祭鬼之举动。”
吴均在《续齐谐记》中则挂钩屈原,把“竹筒贮米”改成“作棕,并带五色丝及楝叶”,因为“此二物蛟龙所惮也”。说来道去还是与驱邪禳灾有关:楝叶,药也,五色丝则驱鬼。
粽子有各种各样的花头,清一色糯米包的是白米粽,吃起来时蘸点绵白糖(小编小辰光欢喜切成片炸一炸再撒绵白糖吃);镶点红豆进去就是赤豆粽;肥瘦相间的大肉粽和五花肉配咸蛋黄的蛋黄大肉粽;加豆沙的、加蜜枣的等等……不论里面包的什么花头,倘若粽子缺了外面那张包裹着的粽叶,那就不能称为粽子了。
粽子不能用纸包,也不能用菜皮替代。自从汉代有了粽子以来,粽叶就是它的黄金搭档。不知为什么,在过去的计划经济体制下,于 端午的商品配给中,配给了糯米却不配给粽叶,好比发了枪却不发子弹。
无独有偶。在早些年颁布的第一个关于粽子生产的行业标准里,对于糯米、水、猪肉等17类粽子的原辅料都作出了明确规定,甚至还规定了肉馅类粽子的蛋白质含量必须≥2%、脂肪含量必须≤1%,但就是没有对粽叶的质量提出一丁点的要求。不见得,生产和消费的都是些“赤膊粽”吧。
但是,先人对粽叶却是相当重视。以《玉簪记》出名的明代戏剧家高濂,他的《尊生八笺》里就有道:
煮粽子要用稻柴灰淋汁,或放少许石灰同煮;这就使粽叶的颜色碧青而带有清香。
过去上海人包粽子,多是用隔年包过的陈年粽叶。那时,吃完的粽叶是不能丢掉的,要一一洗净晾干,细心扎好后,悬吊在厨房上空。到来年包粽子时,再取下用水浸泡。这时的粽叶,就是按照高濂的方法煮也无力回天,粽叶多是面黄肌瘦的土黄色。想买碧绿青的新鲜新粽叶,但在当时的自由市场很少见到有农民卖。
高濂这个杭州人对煮粽叶有要求,阿拉上海人则是在采摘粽叶上有标准。“二月春风送嫩寒,尝新角黍早登盘。摘来半户青芦叶,香里晶莹玉一团。”秦锡田的《周浦塘棹歌》告诉我们,包粽子用二月里摘下的芦叶最佳——这就意味着,端午前三个月就要准备包粽子的材料。
青青的芦苇于风中摇曳。别看一根根个头都蹿得蛮高的,但叶儿长得并不宽,大多只有二三指宽。理想的粽叶,不但要宽,而且要长;尤其用来包三角粽,不用绳扎,就靠粽叶长长的尾巴穿过粽子中间就能固定。老一辈有的还用竹针,包粽子时,就把粽叶尖细的一头穿在竹针里。竹针带它穿过粽子,一针搞定。
有四五指宽的大粽叶是箬叶,是从箬竹上摘下来的,浙江嵊县老家的农民还用它编斗笠。家里若是新鲜粽叶和陈年粽叶一同包粽子,下锅煮的时候,有黄有青,黄的是用老粽叶,像上世纪50年代的老军装,青的如70年代“三合一”新军装。交织一锅,别有味道。
箬叶
老底子过端午要吃的,不只是粽子一家独霸天下,还有与粽子同锅共煮的鸡蛋。鸡蛋要剥壳吃,老底子把这叫做“白和蛋”。不过,它既指剥壳鸡蛋,也指没有剥壳的白煮蛋。以小编的岁数,并没有听过这样的叫法,各位老法师们有懂经的,记得留言和大家分享分享。
为什么在端午要吃“白和蛋”?多少年流传下来的说法是:那天吃了白煮蛋,皮肤就会如同鸡蛋白一样光洁。那么,为啥体平时吃没用,偏偏在端午吃就会产生这般效果?
因为时逢初夏,古有五月“恶月”之称;“此月蓄药,以蠲除毒气”(战国·佚名《夏小正》)。一来那时季节变化,人易得病;二来是气候转暖,蛇虫百脚皆纷纷出笼,人易受害。吃白和蛋,实际上就是进补和增强抵抗力,若说能有利于皮肤,那便是割草打兔子——捎带的。
张紫晨在《中国民俗与民俗学》里说:“五月端午,原为巫节,诸多记载,都说明这一节日重在去病除邪。”钟先生的另一弟子乌丙安在《中国民俗学》 中如是说:“大量的民俗文献及地方志记叙中又看到这个节日是避兵鬼、止病瘟的驱邪穰灾节日。
老宁波的习惯,菖蒲人偶——把切好的块状菖蒲根染上雄黄,做成人偶形状。老式雕花木床最适合挂这个,可驱魔辟邪,家里的老人尤其爱给孩子做。
因此,这个节日的主要活动内容几乎都是围绕穰毒祛瘟进行的。如采菖蒲、艾叶,涂雄黄,制雄黄酒、朱砂酒,系五色丝,采草药,张挂符印及钟馗画像。”
又是端阳景物新,
枇杷角黍饷亲邻。
儿童争买雄黄酒,
妇髻玲珑插健人。
——秦荣光《上海县竹枝词》
欲穰毒祛瘟于家外,需门上挂菖蒲、艾蓬和蒜头;还要室内以苍术、白芷和芸香等中草药烟熏,让漏网的也无处逃遁。而欲拒之于人体之外,需正午喝让白娘娘等牛鬼蛇神胆战心惊的雄黄酒,并涂抹在儿童额上,写成“王”字。小朋友的胸前还要挂五色丝做成的小粽子,或是蒜头、彩钱;也可挂茴香荷包。此外,还要靠前头那篇竹枝词里提到的“健人”相助帮忙。“健人”就是黄色绸缎做成的骑虎小人,或虎或毒虫形,插妇人头或悬床头。同样,婴儿也穿起黄色虎斑衣。
挂香包
端午节时以雄黄涂抹小儿额头
应该说, 端午的重要工作是预防疾病;它手段多样,目标一个。早年的上海人继古意承古风,把端午看作一个卫生节。你细细观察 端午活动,也可见一斑:“秤锤粽、雄黄酒、蒲剑蓬鞭、采百草、健人、雄黄荷包、袅绒铜线、老虎头、老虎肚兜、独囊网蒜、长寿线、五毒符、避瘟丹、划龙舟。”在这十四样内容里,除粽子和龙舟之外,其他十二项均与防病避邪有关。
我私下揣摩, 端午吃“白和蛋”的历史怕要比吃粽子来得悠久。毕竟吃蛋相对方便,货源天南海北皆有。而吃粽多在苏浙沪,毕竟是要糯米,计划经济年代想吃那是要有条件的;再者,吃蛋也与 端午有关;原本为祭祀,后来扩大是因为端午增加了纪念的成分。所以,在纪念屈原的同时,也不要忘了这民俗节日的另一预防疾病的主题。
(张克卫绘图)
柏拉图把节日称作为“喘息的时刻”,古希腊人认为过节的本质就是欢乐。喘息也好,欢乐也罢,吃不好、歇不好也是乐不起来的。有句话说“在节庆时,平常日子得不到的东西或无法做的事情,都可以达成心愿。” 端午佳节,左手青粽子,右手白和蛋;两手一起抓,两手同样硬,生活岂不更美好。
文字来源 ①《老上海人过端午:芦苇荡里采粽叶 吃“白和蛋”》;②袁念琪《有一只白和蛋》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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