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星期是专属于女诗人的,77岁的露易丝·格丽克摘得诺贝尔文学奖得主,96岁的古典诗词大家叶嘉莹的传记电影《掬水月在手》在上海率先点映。93岁的传奇女诗人灰娃也来到上海,同时带来的还有她的新书《不要玫瑰——灰娃自选集》。
《寂静何其深沉 》 灰娃
昨夜
寂静何其深沉
声息何其奇異
宇宙一样永恒
参预了鬼神的秘密
那隻南来的黑燕
在我耳边低声絮语
诉说上帝安顿我灵魂的
一番苦心
12-24下午,在黄浦江畔的建投书局,《不要玫瑰——灰娃自选集》出版研讨会在建投书局举办。金宇澄、陈子善、严峰等上海文学与文艺评论界近二十位重要嘉宾从各地赶来参加这场属于灰娃的诗歌聚会。
北京大学中国诗歌研究院院长谢冕,通过视频向现场的灰娃表达祝福。“ 地上的路你还没有走完,每个人必须走完自己的路,这就是人生。 灰娃的这句话让我非常感动,而且很震惊,在中国诗歌界,灰娃是一个奇迹,她的生命是奇迹,她的诗也是奇迹。”
灰娃与张仃在写生途中
很多人最初知道灰娃,是因为她的丈夫艺术家张仃。灰娃从没有想过要成为诗人,她在病中写下诗歌,甚至恐惧那些文字,将纸片撕碎或藏匿起来。她延安时期的导师、未来的丈夫张仃鼓励她,“你心中有很多美,你都不知道。你要写诗,你就给美一个出口。“灰娃遂将灵魂报之以诗。”是命运带我到诗的森林,诗的园子里来的。”
1940年在延安,“儿童”二字右边短发女孩就是灰娃
灰娃的诗,极端真挚,勇锐,充满着女性的执着与坚韧。她的人生也充满了传奇色彩。灰娃,原名理昭。1927年生于陕西临潼,幼时随父母定居西安。全面抗战期间小学毕业,随母亲逃难暂居乡间。12岁那年,姐姐将其送至延安,在延安儿童艺术学园学习工作。19岁,随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辗转晋、冀、鲁、豫等地,部队渡江参加京、沪、杭地区战役,其间因病重入住南京原陆军医院,后转北京继续住院治疗。28岁大病初愈后进入北京大学俄文系求学。1960年分配至北京编译社工作,后来又患上精神分裂症。1970年代她在无人知晓,连她自己都身不由己的情形下开始写诗,在张仃的鼓励下,写作成为其精神疾患的一种“自我疗法”。
灰娃的一生是传奇的、也是坎坷的。她曾因“爱美”受到歧视而精神分裂,但一生不改对美的追求。她十二岁入延安,长于革命队伍,周围不乏艾青、丁玲、萧军、杜矢甲、张仃、郑景康、李又然等艺术家——这些大名鼎鼎的人物,当时还都很年轻。后来,她生过重病,治疗经年,濒临死亡。
上世纪七十年代灰娃在家中
她一生三次婚姻,第一个丈夫武昭峰是王近山司令(电视剧《亮剑》主角李云龙的原型)的爱将,二十三岁战死在朝鲜前线;第二个丈夫白天(原名魏巍)出身黄埔四期,国民党将领,倾向于共产党,后因暴露身份到延安,1957年被授予解放军少将军衔,曾任六十军副军长兼川西军区副司令员、哈尔滨副市长、中国社科院历史研究所副所长,1973年病逝;晚年,灰娃和她自幼视为导师的张仃走到了一起。
灰娃从来没有过成为诗人的理想,她的诗歌写作是自发的、本能的,甚至是被迫的。因循着心的声音,灰娃在四十五岁的时候被命运带入了诗的森林。灰娃自述,“我不是先有做一名诗人的志愿,然后“体验生活”创作。我写,从最初起就不可能有将之发表、出版的念头。”
上世纪九十年代灰娃在京郊家中
灰娃的诗,突破了多年来中国新诗的常规。她没有一般女性诗人的心态和情调,阳刚之气和阴柔之气并存,北方的雄奇与南方的缠绵并存。灰娃形容灵光闪现的一刻。“赶紧拿纸,像心电图一样写在纸上。”这之后是艰巨的过程,用各种词汇颠来倒去编织的美好感觉,“或许那就有点像诗了。”
出版人汪家明回忆,这是第四次关于灰娃的诗的研讨会。第一次是在23年前,那时灰娃是在诗刊上尚不为人所知的诗人; 2009年《灰娃的诗》出版,序言是老诗人屠岸所写; 2016年《灰娃七章》新书分享会在北京大学举行,谢冕写了序言。今年她的自选集《不要玫瑰》研讨会走出北京,在上海、南京、苏州等多地举办。
作家金宇澄在创作了《繁花》《回望》等著作之后,其绘画作品也吸引了大众目光。在《不要玫瑰》中,他看到了灰娃诗歌中强烈的画面感,金宇澄直言灰娃的每一首诗,都可以配画。“知道她是从延安出来的,但读到她的诗,完全打破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她的文字非常有性格,不是常用的词,特别有画面感、现场感,又不是完全写实的。从她的诗看不出属于南方还是北方,给人一种开阔的感觉,引导你看另一种风景。”
“灰娃没有师承,但有同道。你的声音不是孤单的,有很多应和。“复旦大学教授严锋从他的父亲辛丰年当年两次前去见灰娃的往事谈起,他认为灰娃的声音不是孤单的声音,有很多应和的声音,前几天露易丝·格丽克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也算一个应和,严锋说:“现在是一个娱乐至死的时代。诺贝尔文学奖却在这个时候颁给了诗人,颁奖词说:充满诗意的声音和朴素的美,使个体的存在具有普遍性,其实灰娃的诗也有这个特性。”
诗人陈东东从诗歌研究的角度给予了专业解读,他提到灰娃的诗歌发生机制,诗歌观念非常不一样,诗歌出现在她身上,可以说是一种自白,自白的强度,像是从身体里分泌出来的,是一种语言的分泌物出现在纸上。他总结:“很多批评家在评论诗人的时候,说这个诗人是中国的阿赫玛托娃,说那个诗人是中国的茨维塔耶娃,说灰娃就不需要,她就是中国的灰娃。”
《不要玫瑰——灰娃自选集》是灰娃首部诗与文参差互补、交相唱和的选集,由广西师大出版社在今年10月出版。全书收录诗人灰娃自1972年始,48年写作生涯的自选诗歌65首,辅以作者回想幼年本真田园生活的散文选篇,全面展现诗人创作的成长背景、灵感历程和各个阶段的精神风貌。
曾被评论家视作“自我教育”下的“素人诗人”。经历剧烈的生活颠覆与人性磨难,灰娃的诗作个人特质突出,裹挟着不羁的野性,其中既表露她多年精神上的挣扎创痛,又体现个体灵魂无法被磨灭的自由与独立。而《不要玫瑰》辅录的自选散文,带领读者重回懵懂真挚的童年、与诗人共同经历故家的山川河流,虫草鸟兽,率性虔诚的乡人,民间古老而繁复的仪式和节日,这些建构本质的记忆成为灰娃日后展露真性诗情的能量。
《不要玫瑰》插图-冷冰川
当代艺术家冷冰川是张仃、灰娃的孙女婿。他说,奶奶白天睡觉,整晚写作,有时写到凌晨四五点,有时写到早上七点太阳升起。灰娃的生活俭朴,却不惜金钱与精力拼命实现想住在森林里的念头,她想在森林里散步,就真的种了一片林子。“她的每个字仿佛都是从生命底下喷出来的火热的岩浆。这是她人生必须要做的作业。”
灰娃在“大鸟窝”的阳台上
身处动乱洪流的中心,却又独立于学院的、主流的语术之外,灰娃的诗高度原创且有极强烈的个人风格,诗人赤子之心与直觉的漫天驰骋的想象有一股超脱现实时空的强大野性。忧郁同时激昂,温柔同时倔强,如此本能且真挚的创作,使灰娃的作品拥有一种疗愈自我也医治、灵启他人的力量。
“诗歌对我来说是我的灵魂,是我生命里最幸福的时刻。“灰娃说。93岁,她在落花时写下新诗《戴着创伤心灵的芬芳》。“长夜,这些屑日常,庄严,虔敬,宁谧,叹息/交织为织体,在这短暂的诗意体验中/会意个体质地级别相逢命运时的沉浮。”
曾孙冷山朗诵灰娃的诗
(看看新闻Knews记者:王琳琳 编辑:小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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