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特工、王储；谎言、交易、总统……卡舒吉之死，会动摇美沙非正式同盟关系吗？

一

《莎翁情史》中，莎士比亚和薇拉有两句经典对话。

莎士比亚：我被欺骗得更深。

薇拉：是的，你被欺骗了，因为我也不知道我是那么爱你。

二

12-25，沙特异见人士、美国《华盛顿邮报》专栏作者卡舒吉，在沙特驻土耳其伊斯坦布尔领事馆被杀；

12-25，沙特检察机关宣布，卡舒吉在领事馆因与人发生肢体冲突而死亡；

12-25，沙特总检察长说，卡舒吉死于“谋杀”；

12-25，沙特宣布起诉11名犯罪嫌疑人，寻求其中5人死刑；

12-25，美国中央情报局得出结论，沙特王储穆罕默德下令杀死了卡舒吉；

12-25，美国总统特朗普通过白宫网站发表声明，称谋杀真相或永远成谜，美沙关系将不受影响。

到底谁受欺骗更多？到底谁爱谁更多一些？

三

特朗普20日的声明，全文649字，多家媒体报道时，不约而同用了类似标题：特朗普用一份“充满感叹号的声明”力挺沙特！

声明题为《特朗普总统有关支持沙特的声明》。

第一段，一句：美国优先！

第二段，一句：如今的世界充满了危险！

第三段，骂伊朗制造中东乱局。

第四段，赞沙特反恐出钱出力。

第五段，强调4500亿美元沙特采购大单，拒绝让中俄捡便宜！

第六段，谋杀真相无法尽知，美国已制裁17名相关人员。

第七段，为沙特和王储默罕穆德辩护！

第八段，强调美沙同盟重要性！

第九段，回应国内制裁呼声，维护油价稳定，确保“美国优先”！

感叹号是多了点。全文不像写手撰写的官方声明撰，更像特朗普口述的完整实录。

特朗普不惜“否定”美国情报机构调查结论，选择力挺沙特和王储默罕默德，意外吗？

到底谁受欺骗更多？到底谁爱谁更多一些？

四

特朗普的反应，一点都不意外。

即便现在住白宫的不是特朗普，克林顿也好，希拉里也罢，奥巴马也行，哪怕是小布什，美国政府的态度也不会太大变化。

2001年“9·11”恐怖袭击，导致近3000多人死亡。19名袭击纽约和华盛顿的恐怖分子中，15名来自沙特，主使本·拉登，也来自沙特一个名门望族。

结果呢？美国政府拒绝遇难者家属起诉沙特政府。15年之后，直到2016年，奥巴马依然动用总统否决权，企图阻止家属起诉。

3000条人命，美国人的命；1条人命，一个沙特媒体人。

退一步说，即使王储和卡舒吉之死真的有关联，你觉得美国会为一个政府异见人士出头和沙特交恶吗？

3000条人命，又要怎么摆平？

所以，到底谁受欺骗更多？到底谁爱谁更多一些？

五

以色列作家罗伯特·卡普兰说过这么一句话：维护自身利益者，亦承认他人之利益所在，故有相互妥协之现实可能。以道德自我标榜者，断难退让。

特朗普很直接，没有美国政客的惺惺作态，一切以“美国优先”口号包装的利益为终极目标。

没有直白说出口的内容就是：这个时候，别跟我讲人权，不要用道德绑架我。

要求制裁沙特的国会议员，就是以“道德标榜者”自居。只不过，真正的道德标榜者，容不得一丝污点，不肯做一点妥协，否则，道德就会有瑕疵。

所以，到底谁受欺骗更多？到底谁爱谁更多一些？

六

如果往前追溯美国和沙特的关系，可以清晰看到，两国之间的关系，就始于商业公司。

1933年，美国加州标准石油公司，获得沙特石油开采特许权，沙特分公司，也就是后来的阿拉伯美国公司ARAMCO，在1938年钻出第一桶油。

彼时的沙特，也因其贫瘠的土地、落后的制度、极端的信仰、原始的生活方式等，成为当时西方文明眼中的“野蛮部族”。

二战结束前，美国总统小罗斯福，摒弃成见，在埃及苏伊士运河通往地中海的大苦湖上，和沙特国王萨勒曼·本·阿卜杜勒-阿齐兹见了面。

这一天，是12-25，情人节。

美国和沙特之间的正式接触，由此开始。

这次历史性的会面，有太多有意思的故事，离题一会儿，稍微说两个。

双方会面在美军巡洋舰“昆西”号上，美方原本只同意萨勒曼国王一人和两三名亲随，结果萨勒曼带了十几人，而且全都不睡房间，在军舰上搭帐篷睡觉！更神奇的是，他还带了十几只羊，在舰上现杀现烤，款待美国总统。

而萨勒曼吃了美方烹饪的食物，觉得美味无比，于是萨勒曼直接向罗斯福提出：总统先生，把你的厨师给我吧！

哈哈哈哈哈哈，看到这段，小编我直接笑出了声……在国王看来，仆人跟牲口一样，可以随便赠送或买卖。小罗斯福怎么办？初次见面，拒绝显得没礼貌，诚意不够；答应，显然不可能。他如何化解这场尴尬？小编卖个关子，以后专门写写这段往事。

言归正传，两人这次会面，奠定了两国关系的基础。小罗斯福向萨勒曼国王保证，绝不会为了犹太人而做任何损害阿拉伯人的事。这个承诺，也成为美国对沙特政策的基石，直到两年后，杜鲁门总统打破这一承诺，转而支持联合国的巴勒斯坦分治决议。

这次会见后不到两个月，12-25，身体状况一直很差的小罗斯福，在佐治亚洲温泉疗养时突发脑溢血去世。

小罗斯福把自己的备用轮椅送给了同样有腿疾的萨勒曼，两人的初次会面，颇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

可是，萨勒曼国王没搞明白，美国总统的个人承诺，其实并不能代表美国。他是沙特国王，沙特这个国，就是他这个王的。王的话，就是国的话。而美国总统，并不是。

所以，到底谁受欺骗更多？到底谁爱谁更多一些？

七

以色列的建国，阿拉伯世界的溃败，并没有从根本上动摇美国和沙特的关系。

1950年，阿拉伯美国公司ARAMCO和沙特达成协议，石油收入大家五五分账。

第二年，两国签署《国防互助协议》，美国打开了向沙特售卖武器的大门，并获得在沙特的永久驻军权。

1957年，双方正式签署协议，美军为沙特提供军事培训。

1973年，第四次中东战争爆发，也就是著名的十月战争。沙特加入石油欧佩克组织的石油禁运活动；次年，以色列和埃及签署停战协议，沙特停止石油禁运。

1975年，沙特和美国签署军购协议，采购金额高达20亿美金。

1979年，苏联攻打阿富汗，沙特和美国、巴基斯坦结成坚定同盟。9年后，1988年，在阿富汗战争中得到锻炼的沙特人本·拉登，建立了基地组织。

同一年，沙特国王法赫德签署皇家令，宣布沙特石油公司取代阿拉伯美国公司ARAMCO，从此将“黑色黄金”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1990年伊拉克入侵科威特，第一次海湾战争爆发。美国以保护沙特免遭伊拉克侵犯为借口，发动“沙漠盾牌行动”，向沙特派驻约50万名美军士兵。战争在第二年结束后，美军留下约5000名士兵，常驻沙特。

随后八年克林顿执政时期，致力于推动巴以和平，美沙关系相对平稳。

2009-2017年，奥巴马上台，推动多国与伊朗就核问题达成协议，也因此与沙特“交恶”，导致两国关系进入低谷。

2018年，特朗普上台，美沙关系迅速回暖。

两国关系起起伏伏，但没有大起大落，两国都假装“求同存异”，避免触及不符合各自价值观的核心关切。

所以，到底谁受欺骗更多？到底谁爱谁更多一些？

八

现代沙特阿拉伯王国1932年建国，政教合一，瓦哈比伊斯兰教成为其国家重要战略之一。

复旦大学美研中心徐怡超，总结了二战以来美沙两国的关系变化，认为宗教或成为两国未来最主要的摩擦点。

20世纪50年代，美国认为沙特在国内外推广瓦哈比伊斯兰，间接符合美国以反共反苏为主旨的战略利益。

20世纪60年代，美国认为这有利于遏止和反对阿拉伯民族主义者、世俗主义者、共产主义者催发的社会思潮与运动、抵制左派政权。

20世纪80年代，美国认为这有助于抵消伊朗什叶派革命的影响、协助美国击退前苏联在中东、中亚和北非多个国家的影响、遏制伊拉克复兴社会主义的扩张势头。

苏联解体，冷战结束。沙特瓦哈比伊斯兰教，成为美国多股势力的攻击目标。

美国国会通过《美国国际宗教自由法》。按美国标准，沙特位居世界最缺乏宗教自由的国家范畴。2004年，沙特被列入美国国务院特别关注国名单，直至现在。

需要的时候，你一百样好；不需要你的时候，你一百样不好。

所以，到底谁受欺骗更多？到底谁爱谁更多一些？

九

撇开以上所说的宗教因素，无论是经济结构还是文化制度、无论是意识形态还是军事安全，美国和沙特，都没有交恶的动力，即使双方在几乎所有这些方面都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回到卡舒吉事件本身。

沙特王储穆罕穆德到底知不知情？甚至是不是他亲自下达了谋杀指令？

特朗普的回答是：他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

这是一句无用的废话，但他下一句话很正确：我们可能永远无法知晓卡舒吉谋杀案的全部事实。

而接下来一句，更是经典：不管如何，美国都会站在沙特一边。

“不管如何”，“in any case”……这样的表白，或许给今天的终极疑问，“到底谁受欺骗更多？到底谁爱谁更多一些？”，提供了一个终极回答。

十

特朗普声明发布两小时后，南卡州共和党议员林赛·格拉汉姆随即发声：

“我绝对相信，两党会跨越党派分歧，支持对沙特采取强力制裁措施，包括对王室相关成员的制裁，因为（谋杀卡舒吉的）暴行是对文明社会规范的蔑视。”

媒体更是一窝蜂地谴责特朗普枉顾人权与正义，唯利是图，似乎对总统的声讨越大声，越能彰显自己卫道士的形象。

《纽约时报》一篇评论的结尾，更是不无揶揄地写道：

“参议员格拉汉姆先生，现在看你的了！”

媒体们和议员们这一唱一和，让本已有了答案的问题，又产生了新的疑问：

到底谁受欺骗更多？到底谁爱谁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