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天麻麻亮,安徽泾县的大山里,朝阳的坡地,斜铺的石滩,晒滩师傅肩挑190多斤重的草料,上山了。
晒滩,是宣纸生产环节中耗时最长的。宣纸的原材料,檀皮和稻草在近一年的时间里,经历着日晒月养,露润雨淋,自然漂白,接受大自然的锤炼。
一纸素白,蜕蛹成蝶
一场秋雨之后,远山笼罩了一层薄雾。红星宣纸厂里,王国忠和桂大双师徒二人,正在车间里捞纸。“我在厂里干了34年了,目前带学徒带了二十四五个了,他应该是最后一个了,带他站槽站了三年了。他算是跟我时间最长的了。”34年兢兢业业,王国忠将捞纸的手艺,做到了极致。
外人眼中,一张宣纸,在水里正一下,反一下,就捞好了,但当你真的站在水槽边,就难了。每天一千多次的迎浪下帘,荡帘,轻荡则薄,重荡则厚,厚薄之间完全在于手法。
即便徒弟捞出来的纸,师傅总会摇着头说:“还是不行,这纸不能用”,但在每天捞纸的过程中,师傅还是会让徒弟站到自己的位置,来掌帘几张纸,试试手感,熟能生巧。能在捞纸中做掌帘师傅,则是对捞纸技术的最大肯定。王国忠希望在他退休之前,让徒弟大双,也能独当一面。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大双这样形容他和师傅的关系,“因为我站在水槽边的时候,捞纸这门手艺就是我师傅教给我的。”
一张薄薄的宣纸,背后是漫长的生产过程,也是劳动者艰辛的付出。青檀树皮,沙田稻草,历经清洗,蒸煮,晒滩,拣选,椎草,切割,捞纸,晒纸,经过时间,经过工人们的双手,蜕变成一纸素白,成为书画的载体。
有人做纸如艺,有人爱纸如命
300多公里外的上海,我们见到王金声时,他正在上海笔墨博物馆为自己收藏的字画布展。笔墨,赋予了宣纸新生,纸笺之上,见证了多少中国文人的山水泼墨,纸短情长,文明的血脉得以代代延续。而王金声除了爱字画,对承载它们的纸,更是情有独钟。
从清代乾隆时期,到民国时期,所有代表性的纸样,他几乎都有。“选签纸如选美,我就是喜欢各种漂亮的纸。”只要财力允许,王金声说他就一定要把它收入囊中。
王金声家爱纸、藏纸,到他已经是第三代,大大小小已有三五千件。
画了一辈子山水画,家住上海的萧海春,对宣纸的感情不言而喻。好纸于他而言不仅仅是收藏,更是灵感的基石。90年代,他在上海的拍卖行里,遇到了一批每张都带堂号的民国旧纸,爱不释手,当即决定花了8万块钱买下了4500张纸。
“他说你要买那么多,我说你别去管我,这个纸老实讲,我今天不买了,我下次要后悔一辈子。”因为这个纸,萧海春创作了很大一批作品。笔墨的效果,是对宣纸最大的检验。墨分五色,在纸上洇染开来,层次错落,水墨淋漓。
如今,萧海春已经年逾古稀,几十年时间,他教会无数的学生,如何挑剔宣纸,也将自己对纸的爱,变成看不见的种子,播撒在后人的心里。终有一天,传承中国山水画的重任,将会落在他们的肩上。
泾县的宣纸厂里,王国忠依然在一遍遍磨砺徒弟捞纸的手艺,在纸工眼中,他们的艰辛与付出,成为宣纸坚韧耐久品质,最重要的一部分。在爱纸至深的收藏家眼中,这些斑驳的纸张,是历史的痕迹,文化的内涵。在萧海春眼里,这纸,更是承载了艺术的延续。而宣纸本身,作为传播的介质,古人的灿烂文明,亦被纸张保留下来,传承至今。
这是纸寿千年的故事,更是生生不息的精神力量。
(看看新闻Knews记者:赖瑗 李维潇 刘宽漾 徐敦华 王明臣 实习编辑:馨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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