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起老上海的那些一流电影院,“南京大戏院”恐怕是一个比较容易被忽略的名词,这一来或许是因为那些后来者们(国泰、大光明、美琪)太过知名从而掩盖了它往日的辉煌,二来也或许是因为它后来被改成为“上海音乐厅的缘故”才使得人们渐渐淡忘了其当年在“电影界”中的地位,但无论如何,在谈及老上海的电影院时“南京大戏院”总还是一个无法绕开的话题,我们本期就来讲讲它的故事。
南京大戏院旧址(现上海音乐厅)
“南京大戏院”即现在位于延安东路523号(近西藏南路)“上海音乐厅”的前身,它建造于1929年,当时这里地处法租界。在其建造之前,上海的电影院在苏州河以北的虹口地区(现武进路以南的虹口地区当时为公共租界)可谓已是遍布林立,在苏州河以南当时的公共租界内也已是逐年递增,但在当时的法租界内却还是只有恩派亚(即后来的“嵩山电影院”)、东华(后曾改名“巴黎大戏院”,1951年改名为“淮海电影院”)等为数不多的几家,那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笔者分析除了当时上海的地价、人口等因素外(如:当时虹口的地价相对于苏州河以南租界而言更为低廉且外侨住户也较多,故开设电影院既有市场也能相对节省开销),当时法租界公董局以“宜居社区”为目标的建设思路应该也是电影院在该区域内发展受到限制的较大障碍之一,如研究过上海法租界史的朋友们应该都知道,从20世纪20年代中叶起法租界公董局就开始推行《分类营业制度》,即对各类有可能会对居民生活造成影响的营业场所进行分类管理并加以严格监督,这显然对于电影院的发展是会造成一定影响的,而与之相比当时的公共租界工部局则没有诸如此类的分类营业制度,因而也就在客观上助推了电影业在公共租界内的发展,比如“电影大王”西班牙人雷玛斯投资建造的多处电影院中除了“恩派亚”外其余多位于公共租界内。由此可见当时的“南京大戏院”虽然建造在“繁华之地”,但有鉴于上述原因以及“华人消费群体尚未完全形成”等客观因素的影响,它在竣工后的前景还是存在很多不确定性,可谓是机遇与挑战并存。
恩派亚大戏院(后改名为“嵩山电影院”)
东华大戏院(后先后改名为“巴黎大戏院”、“淮海电影院”)
“南京大戏院”的投资方是在老上海时与拥有过大光明、国泰的联合电影公司、国光影院公司齐名的南怡怡电影公司(后改称“联怡影院公司”),著名电影人何挺然在其中居功至伟,除了“南京大戏院”外,这家电影公司还曾同时拥有过北京(后改称丽都、贵州)、大上海等知名电影院,后来还曾一度与国光影院公司“强强联手”组建亚洲影院公司并投资建造了美琪大戏院。
“南京大戏院”的设计者是著名华人建筑师范文照(也有说法称“南戏”为赵深与范文照一同设计),当时正值他开设私人建筑设计事务所不久,“复古主义”是他早期作品中所喜欢采用的主要风格,这种风格在对于“南京大戏院”的设计上被体现的淋漓尽致。1933年后范文照的设计风格开始完全倾向于现代主义,我们可以从他协发公寓(五原路)、集雅公寓(衡山路)、美琪大戏院(江宁路奉贤路口)等作品中清晰的看到他这种设计风格的转变。
美琪大戏院
“南京大戏院”除了有颇具艺术气息的“复古主义”设计外它的音响效果在当年也是闻名一时的,其墙壁与柱子均由美国西电公司(Western Electric Co.)设计,在当时具有极佳的音响效果。据说在其建造时不知是何缘故将原本不超过0.8秒的电影放映混响时间做成了更适合音乐会演凑的1.5秒,这也为它今后成为“上海音乐厅”埋下了伏笔。
南京大戏院旧照
“舞台的狭小”可以说是在“南京大戏院”设计建造时为数不多的缺陷,这据说是来自于一位名叫“郎德山”的人,据郑晓璐《上海音乐厅前世的浅唱低吟》一文中所述:南京大戏院除了放映电影外,还兼营其他的一些演出,郎德山是一个家庭马戏班的班主,在欧美各国巡演并功成名就,后率团回国,组织了一个更大规模的潘家班,并投资入股联怡公司。在建造南京大戏院时,他作为一个重要的股东,提出大戏院的舞台要适合潘家班的演出,所以南京大戏院的舞台造的既小又浅,乐池也不大,完全满足了郎德山的要求。
南京大戏院旧址(上海音乐厅)的舞台
“南京大戏院“竣工后于1930年3月下旬正式开业,首映影片为美国环球电影公司的歌舞片《百老汇》,《申报》曾对此报道称:”其规模之宏大,设备之周到,实为沪上近今仅有。院中可容观众一千六百位,夏有冷气管、冬有热气管,座位宽敞,温度适中,务求观众之舒服“。美国《纽约日报》也将其与美国的知名戏院洛克赛(Roxy)相媲美并称南京大戏院为亚洲的洛克赛“。由此”南京大戏院“可谓是一炮打响,后来随着上海观影人群的持续增长,”南戏“的生意也越发兴隆。”南京大戏院“开业后还先后获得了美国福克斯、米高梅等知名影片公司的新片专映权,成为了当时沪上为数不多的几家首轮影院之一,当然随之而来的也有不菲的票价。此外与当时上海众多高档影院”多放映外国影片“的情况不同,中国电影在”南京大戏院“的上映频率也是相对较高的。
南京大戏院旧址(上海音乐厅)内景(一)
若谈及昔日在“南京大戏院“的”观影热潮“那《人猿泰山》系列电影一定是一个必须要被提到的话题,这部改编自同名小说的系列电影曾在”南戏“中创下连续数月客满的观影纪录。约翰.韦斯摩勒是在历位扮演”泰山“的演员中最为大众熟知的一位,他本是游泳健将,曾参加过奥运会并且获得过优异成绩,强壮的外形与端庄的容貌使得他在饰演”泰山“一角时优势明显,他从1931年首拍《人猿泰山》到1947年拍摄《泰山与美人鱼》期间共拍摄了19部有关”泰山“的电影,因而也成为了那个时代老上海们挥之不去的美好回忆。
昔日《人猿泰山》系列电影《泰山情侣》在南京大戏院上映时的盛况
说起这《人猿泰山》系列电影还有一件趣事令笔者我至今印象深刻。那是在上世纪90年代我还在学校读书时,有一次学校组织我们去电影院观看当时一部比较热门的动画电影《人猿泰山》,回家后的我在欣喜之余原本还预想着在祖父面前“炫耀一番”,却不曾想祖父微笑着对我说:”《人猿泰山》这个系列的电影有很多部,大多我都看过”。“什么?这电影才刚上映?爷爷您就看过?”我带有疑惑的问到。“是啊,不过不是现在,那还是在四十年代的时候,这个系列的电影早就在当时的上海人尽皆知了,我至今还记得电影主人公在丛林中那标志般的吼叫声,就像这样,嗷嗷…嗷嗷…”,祖父边说着一边还模仿起了电影中主人公的经典动作起来,我顿时哑口无言…
笔者年幼时与祖父祖母的合影
“南京大戏院”中也曾经迎来过许多“尊贵客人”的到来,比如鲁迅晚年就经常会来此观影,在陈祖恩著《上海:记忆的散步》一书中就记述到一件鲁迅来“南戏”观影的轶事:12-25下午,(鲁迅)同(许)广平携海婴往南京大戏院观《野性的呼声》,这是改编于杰克.伦敦同名小说的美国电影,鲁迅对此并不满意,感到大吃一惊,与原著迥然不同。后来(鲁迅)给友人的信中说:“今后对于名著改编的电影再不敢领教了”。不知各位读者在看了这段轶事后是否对于鲁迅先生的想法有些感同身受呢?
1949年后,“南京大戏院”曾一度被改名为“北京电影院”,后又于12-25再次更名为“上海音乐厅”并从此成为了一家常供音乐会演出的剧场…2002年为配合城市改造,“上海音乐厅”向南进行了平移并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保护性修缮后重回大众视野,继续担负着它“传播艺术”的使命。
南京大戏院旧址(上海音乐厅)内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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