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 年春天,在德州达拉斯的一家影院内,不少观众们真的看电影“看吐了”。这是一部叫《异形》的电影,正在进行第二次试映。
从未有过的恐怖、科幻题材的电影令发行商有点吃不准行情,第一次试映会由于音响设备故障,观影效果非常糟糕。但惊悚、恐怖、血腥骇人的元素还是吸引许多人在第二次试映的影院门口排起了长队。
面色苍白的影院经理找到42岁的导演斯科特,对他说:“女厕所现在乱成一锅粥了,四十位女士挤在那里面,她们吐得满地都是!”初次接触科幻电影的观众们显然水土不服。事后有传言说一些观众在逃离影院时摔断了胳膊,人们为了争抢后排座位而大打出手;有人被吓得够呛,把自己关在家里一天半不敢出门。有一些传言是根据场内的真事添油加醋的,也确实有些前排观众换到了靠后的座位,但场内也有兴奋的年轻人趁机抢占空出来的前排位置,为的是要看清异形的全貌。
三十八年后,《异形·契约》上映,观众已经适应了压抑、黑暗、残忍、血腥的“异形”审美,反倒抱怨剪掉的六分钟,异形没看清楚,体验不够完整,情节没逻辑……
但四十年前,“对整个恐怖片行业来说,《异形》是一部力挽狂澜的杰作。”
1980年,第五十二届奥斯卡奖颁奖,最佳视觉效果奖颁给了电影《异形》。瑞士艺术家汉斯 · 鲁道夫 · 吉格尔捧起了电影界的小金人。
《异形》中异形寄居的小行星、外星废弃飞船和异形生物的设计全依赖于这位艺术家。 早在1976年吉格尔在画集《死灵之书》中创造的怪物形象,被导演斯科特看中。此时,斯科特仅仅拍摄过一部再现拿破仑时代的战争题材影片,以及无数的广告。是的,四十年前,他的主业基本还是拍广告。
当然与其说是导演斯科特选中了异形这个怪物形象,不如说是整个时代、社会心态选择了“异形”。
1975年,持续20年的越战结束,就美国一国就有超过5.8万人丧生,30多万人受伤,耗资4000多亿美元。所以从1975年之后的影片或多或少都带有阴谋、黑暗、惊恐、危机、恐慌等元素。亦或许战争也直接导致了社会心理的变化,在1977年,比《异形》早两年上映的《星球大战》为太空战争题材赢得了一片叫好。
此时的导演斯科特看到吉格尔的画集《死灵之书》。 “怪物+太空”的模式陡然成型。
吉格尔绝对称得上怪才。他绘制的金字塔——采用了古埃及神庙壁画的元素,画面上,一个巨型外星人摆出天空女神努特的姿势将整幅画面框在一个矩形范围之中,墙壁上的象形文字全部用扭曲蠕动的怪物表现;壁画描绘了外星人将自己的同胞献祭给异形蛋中的抱脸寄生体,用他们的身体孵化异形幼体的情景。
吉格尔一直生活在昏暗阴森的环境中,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创作的源泉。常人恐怕很难想象,6岁的吉格尔收了一个骷髅,而为了抵抗恐惧,6岁的他会拖着骷髅在街上走。(心疼骷髅一秒)小时候,吉格尔的姐姐带他到瑞士博物馆参观一具木乃伊,他第一次看到后十分害怕,姐姐却嘲笑他,吉格尔觉得自尊心受到伤害,从此每周都跑去看那尊木乃伊。从他作品中那些阴性化且高贵端庄的埃及王妃形象、骸骨、死亡和死亡带来的永恒感等元素中能看出这段经历带来的影响。
吉格尔作画从不打草稿,他的作品大量融入性和死亡元素。吉格尔设计的异形是雌雄同体,没有眼睛,昆虫的某部分躯体和人体的器官都可以成为组合元素。
他的艺术作品被人们称为“机械有机体”,他将机械与人体、骨骼相融合。他的作品充满了不同于现实世界的感受,笔下的异形让人看来总是冷静而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这些充满想象的、怪异的艺术创作赢得了流行文化界的认可,尤其是科幻界。
电影《异形》几乎完美复制了吉格尔的恐怖科幻怪物美学,甚至走的更远。传统手工的纯模型,恐怖场景的用心设置,甚至光影安排直到现在仍受到影迷们的称赞。
那么四十年后的《异形:契约》中的异形有没有进化得战斗力更强呢?这个问题还是留给你去电影院寻找吧。那你是不是还想问恐不恐怖,饰演片中大卫的法斯宾德说,这是异形系列最惊悚的一部。不过胆子并不大的我觉得国内上映的阉割版其实没那么恐怖。关于电影我唯一能剧透的就是《异形:契约》中的人更蠢了。故事的起因就是他们去到一个陌生星球不穿宇航服,赤手肉搏。
但《异形:契约》似乎更想和我们聊聊生命这碗鸡汤(老实讲里面的药材还真是不少),终极探讨人工智能和人类本身的矛盾,机器人的反噬,造物者的抉择等等。生育和创造在过去的系列中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注脚,但来到《异形:契约》,对这两个命题的探讨更为深刻,所创造的世界观也显得更为广阔。或许导演斯科特已经八十多岁了,CG技术的高度发展不再需要他专注于道具制作,更多的时间可以专注冥想,延续“异形”系列的终极畅想。
电影中的大卫自认是完美,大卫或许和自以为是的人类不乏相像,也可以理解为具有科学精神的科学家。在现实生活中,科学家也是努力挑战人类的限制和禁忌。
电影中的人类、生化人、异形,再加上《普罗米修斯》才现身的工程师,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人类社会中的阶级关系,更借用马克思的论述来分析生化人对人类的叛变,是相对于下层要挑战上级权威,自己当上拥有权力的一方。
在异形寄生繁殖过程中,人给予的只有肉体基因和形态,是创造最简单直接的延续。每一代成品身体里流淌着的,追根溯源,是他的本质。这是电影中大卫理解的创造。 这像不像人的成长,经历叛逆,急于成长和逃离。也如《异形:契约》中的大卫一样渴望独立思考与创造。周而复始,又是新一轮的游戏规则或者一个新的世界。在电影的开始,伟伦问大卫,钢琴和油画是什么,片中油画的内容是耶稣诞生记——寓意是在阐述着一个新的纪元的诞生。
在电影里大卫引用了英国“预言家”诗人:波西比夕雪莱1817年创作的一首十四行诗《Ozymandias 奥斯曼狄斯》。
我遇到一位来自古老国度的旅者,
他说:有两条巨型石腿立于沙漠,
不见躯干。旁边沙中有头像断落,
沉沙半掩,但见那脸上眉头紧锁,
皱起的双唇带着不可一世的冷笑,
足见石匠对法老的内心明察秋毫;
活生生的神态刻上没生命的石头,
比雕刻者妙手匠心的临摹更长寿。
石腿的基座上凿刻有这样的字迹:
“朕乃奥斯曼狄斯,王中之王也,
功业盖世,料天神大能者无可及!”
而今一切荡然无存。偌大的废墟,
残骸四周只有那苍茫荒凉的戈壁,
孤寂黄沙向远方铺展,无边无际。
这首诗在诗人雪莱的视角里,主要是想讽刺奥斯曼狄斯(埃及法王)不论当时有再多的丰功伟绩,都逃不过时间的流逝,终究化为乌有。放到大卫的视角引用这首十四行诗,说明大卫站在更高阶的角度,俯视着工程师以及他们的文明,那些工程师就如同奥斯曼狄斯(埃及法王)一样,就算你们有如此辉煌的文明和历史,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你终究要化为乌有。
大部分人看完这部电影会思考人工智能,但我认为更多的还是警示人类对于自然甚至世界的自以为是,欲求不满。你看霍金爷爷都说了月球的另一面你们不要瞎去,可能有“异形”。不管这个说法是真是假,我觉得对万事万物好奇的同时都保留一份敬畏和尊重才是生而为人的底线。优秀的科幻片,在带领我们认识宇宙边界的同时,更让我们战栗,让我们对生命本身、对人类的宇宙处境有更深刻的认知。
(看看新闻Knews 作者:十三香 实习编辑:薛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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