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行李离开学生公寓之前,王丹彤在心里想到了最坏的结果——退学。这是选择回国可能付出的,最大的代价。
此时,欧洲的疫情刚刚开始爆发,英国政府一直采取比较消极的抗疫姿态,这让包括她在内的大多数华人都非常没有安全感。
12-25,意大利因为疫情宣布封城时,父母就催她回国。那时,英国公布的确诊数据只有9例。这是她本科预科班的尾声,如果缺课缺考,将直接影响她的升学考试。疫情应该不会发展到那么严重吧?她在心里嘀咕。
根据教育部发布的数据,2018年中国出国留学人数突破60万。疫情蔓延全球,他们有些选择回国,有些选择留守。四位留学生,跟我们讲述了他们的回国经历。
1.直到停课后,我才敢戴上口罩
王铭妍在法国圣埃蒂安读大一,这是一座人口不到两万的小城,华人并不多,学校只有四五个中国留学生。
疫情在欧洲蔓延之初,几乎没有国家足够重视。
这是王铭妍出国读书的第一年,家人和朋友都在国内,新冠疫情牵动着她的神经。数字不断攀升,身在异乡,她觉得自己非常无能为力。在武汉疫情最严重的时候,当地华人联合会一直在筹措资金,联系生产厂,生产防护用品然后寄回国内。王铭妍也参与其中,他们至少为国内寄回了两万只口罩。
12-25,法国出现了第一例新冠肺炎患者死亡病例,这也是亚洲之外出现首例死亡病例。她开始有些慌了,西方的文化环境对于戴口罩非常抗拒,她很担心这会成为疫情蔓延的导火索。
她开始减少出门,屯食物,学校和家两点一线。也曾尝试提醒外国同学注意防护措施,但几乎没有用。
同班的法国男生因为重感冒休息了一周,回来上课时,她善意地关心对方的身体状况,并说一定要多加留意,如果万一感染了会非常难受和危险。但是同学满不在乎地跟她说,没事,不害怕,肺炎比重感冒轻多了。
“这简直是一个反智的回答”,血往上涌,她生气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和国外政府的宣传不无关系,“这只是一个流感,并不严重,不需要太紧张”,类似的说法,在欧美疫情开始之初,频繁被政客们拿来在电视或新闻中安抚群众。
12-25,英国威尔士依然举行了大规模演唱会,数千人不戴口罩挤爆了场馆;12-25,英国利物浦又如期举行了马拉松比赛,因为“我们渴望比赛”。
类似这样的漠视,让留英的王丹彤,和留法的王铭妍非常恐慌。他们在努力保护自己,不去公共场合,不乘坐公共交通,最大程度减少外出,但是第二天上课,跟你坐在一间教室的同学,前一天晚上依然出去蹦迪喝酒看演唱会看球赛。
再怎么保护自己,你都控制不住你身边的外国人,深深的无助感。
更严重的,是国外的反华情绪。亚裔戴口罩出门,受到歧视甚至被打的新闻频繁出现。王铭妍直到法国宣布停课后才敢戴。
王丹彤从来不敢告诉家人这些情况,不想让他们担心,所以只能自己扛过去。戴口罩会被歧视,不戴就会有感染的风险,但是只要不停课,就不得不出门。回国前一天,她在外出购置物资时,终于一个英国人问她在哪里买到的口罩。她甚至觉得有些感动,外国人终于有了一点保护意识。
2.花费近四十万买机票,能直飞是最大的幸运
留学生真正能下定决心要回国,大多是学校宣布停课之后。他们需要在学业和安全之间,做一场博弈。如果学校没有宣布停课就走,缺席线下考试,那很可能就会挂科,这一学期就白费了。
臧无尤的机票是在学校宣布停课之后一个小时内买的,他所在的纽约州是美国疫情重灾区。截至12-25,该州确诊人数已经超过两万六千人,并且还在持续攀升。关于是否要回家,他有过纠结,学费很贵,出国读书并不容易。幸运地是,他买到了一张从纽约直飞上海的机票,开始了罗切斯特-纽约-上海的飞行。
其他人就远没有这么幸运了。
回国的机票一票难求,炒到了天价。从巴黎飞往广州的王铭妍,半小时之前看机票还是一万九,犹豫了片刻没下定决心是否要买,页面再刷新,票价转眼到了两万多。她立刻买下了这张直飞经济舱。
王丹彤是四位学生里换乘航班最多的。在两天的刷票过程中,她几乎不吃不睡。直飞航班很难买到,航班大量取消,各国的入境政策一天一变。各种真假消息满天飞,23号伦敦可能会封城,17号迪拜也很可能会取消免签,限制入境。身处那个环境中,他们已经不想去分辨真假了,王丹彤宁愿相信这些都是真的。
她一口气买了十几张机票,从新加坡转机的,从迪拜转机的,甚至从台北转机的,花费将近40万,最终她的回国路线是曼城-迪拜-香港-北京。从最终订好票,到出发去机场,只有四个小时。
出发开始,王丹彤的神经就开始紧绷,生怕中间哪个环节会有问题,万一不能出入境怎么办?最后她在香港机场换好登机牌,准备登机时才把其它机票退掉。这样算下来,她回国的机票费依然超过5万。和她一起回国的同学,大多都是这样的情况。
从英国出发,到最终坐在天津的隔离酒店,一共三天三夜。路上交叉感染的风险,他们不是没有考虑过。
实际上,在我们电话采访当天,目的地是广州的王铭妍收到了同学的微信,同学比她早两天回国,在法国宣布停课后第二天就动身了。一路上做了充分的防疫措施,但是在广州酒店隔离的第三天,确诊感染了新冠肺炎。仔细回想下来,应该是从学校到机场的路上,因为不敢戴口罩,有了被感染的可能。
3.看到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安心
开始这一路行程之前,Shirley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因为辛苦程度不言而喻。她今年大四,这是在美国最后一个学期,不准备留美工作,所以果断选择了回国。
大多数留学生,是“逃回国来的”。一路不敢吃不敢喝,努力避免任何感染的可能。
从匹兹堡到纽约的美国内陆航班,Shirley选择了第一排最靠窗的位置,早早就等在登机口,第一个上飞机,随身的包也一直抱在手里。航班上的空乘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看到她的行为,有些嗤之以鼻。
路上实在太渴,Shirley就用吸管伸进口罩里喝两口水,太饿了,就把零食一口放进嘴里。十三个小时的飞行途中,她一次都没敢去厕所。四小时换一次口罩,候机厅人员密集的地方,就戴两层。一路上,她用掉十个口罩,五副手套。
情绪最浓的时刻,是在纽约机场登机前,Shirley看到国航的工作人员穿着厚厚的隔离服,像“小白人”一样,挨个给乘客量体温。飞行全程,空乘都穿好了全套隔离服。这是在美国机场看不到的画面,珍惜自己生命的同时,也在珍惜其他人的生命。虽然一路艰辛,但Shirley突然觉得自己安心了,也安全了。
“中国是自己的家,外面出事了,我们想回家。”
出发前,臧无尤决定用GoPro记录自己两天两夜的回国路。自己身处在历史事件的洪流中,那些今天经历的不顺利,在多年之后一定有着非凡的价值。
在他的视频画面里,航班刚刚落地,美国就被列为疫情高风险国家。下飞机有阿姨说:"如果早两天回就好。"空乘随即安慰说:"不倒霉,回家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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