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老龄化社会的到来，因为恶性肿瘤而遭受痛苦的患者逐年增多，安宁疗护作为重要的医疗服务，越来越受到人们的重视。从今年2月1号起，在上海市卫健委的指导下，上海市社区卫生服务中心陆续开设了安宁疗护科，那么安宁疗护究竟是什么？上海的安宁疗护又有哪些特色与经验呢？本期大咖说，我们有幸邀请到了利群医院院长刘兵教授，为我们解答和梳理安宁疗护的政策缘起和具体措施。

【普及临终关怀，社会文明进步的标志】

主持人：

刘院长，我们现在越来越多的听到安宁疗护这个词，从专业人士的角度来说，究竟什么是安宁疗护呢？

刘兵：

安宁疗护，其实不是常规意义上的一种医疗手段，它是一种服务理念，是医学人文与技术的这个高度融合。

安宁疗护主要是通过控制临终患者的不适症状和痛苦症状，给患者带来身体、心灵、精神等方面的照顾，是一个非常具有人文关怀的服务。它的目的是提高患者的生命质量，同时也会关注到家属，减轻家属的心理哀伤。

虽然我们国家的安宁疗护起步较晚，但是通过国家层面和社会各界对安宁疗护持续的关注，也达成了一个共识，就是通过提供安宁疗护的服务，让临终患者有尊严而有安享的离世。这也是社会文明进步的标志。

它让临终者善终，让失亲者善别，学会告别，同时让在世者善生，让我们的生命更有尊严。

【30年间，上海安宁疗护逐步扩展】

主持人：

从今年开始，上海很多社区服务中心都开设了安宁疗护科，这样一个科室的建立，对普通老百姓有哪些实实在在的好处呢？

刘兵：

2021年底，上海卫健委颁布了相关文件，要求上海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要设置安宁疗护科，我想这是继续夯实我们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网底的重要举措，同时也发挥了区域医疗中心的功能，积极延伸安宁疗护的服务，形成上下联动的机制，完善上海各级安宁疗护机构，分工明确，协作紧密，同时流程比较清晰、转介顺畅的服务运行机制。

主持人：

安宁疗护这个名词，对很多人来说并不陌生，上海是从哪一年开始开展这项工作的呢？在这个过程中碰到了哪些困难？

刘兵：

上海的安宁疗护服务已经开展了30年，实现了从理念到实践的跨越。2017年，国家卫健委在全国启动了第一批国家安宁疗护试点，其中普陀区是试点区之一。目前这个安宁疗护在上海各个医疗机构已经普遍推行，它的服务体系、服务内涵都得到了逐步拓展。

在整个上海的推行当中，确实也遇到了一些困难。首先是我们的安宁疗护体系还没有完全完善，1988年，上海南汇老年护理医院开展了最初的安宁疗护服务，当时只是部分医疗机构有这项服务，整体服务体系还没有完善。随着上海老龄化程度不断攀升，安宁疗护是老年健康体系中的重要环节，现在面临着服务的供给不足。

第二，服务队伍没有完善，国内的安宁疗护学科建设相对起步较晚，具有专业能力的从业人员不足，比如医疗、护理、康复、心理咨询科，包括志愿者、社会工作者、经验丰富的多学科团队，以及我们的协作能力还有待进一步提升。

第三，安宁疗护的服务需要国家政策和社会各界的支持，但是我们的医疗资源相对有限。一方面要得到国家财政以及各项政策的支持；另一方面，我们也要借鉴国外在安宁疗护发展的成熟经验，比如争取社会慈善机构、宗教团体对安宁疗护的支持。

第四，普通群众对安宁疗护的认知度还不是很高，随着社会经济发展，大家对优生比较关注，但是“优逝”的理念还不够普及，也没有得到社会大众的认知。

【人才支持，让安宁疗护更规范专业】

主持人：

您说的“优逝”，是逝去的逝，我们从出生到死亡都需要有尊严。针对您刚才提到的困难，我们做了哪些事情呢？

刘兵：

首先是健全安宁疗护的服务体系，上下联动、资源整合，以全市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作为网点，以区域性医疗中心的安宁疗护中心作为支撑，还有护理机构以及社会办医机构那么作为这个延伸，形成一个医疗机构以及养老机构和居家相结合的多元化的安宁疗护服务体系。

第二，提升服务能力，把社会工作者、志愿者以及第三方人员纳入安宁疗护的队伍当中，扩充安宁疗护的力量。上海健康医学院以及很多高等院校、社会组织、专委会，共同建立了安宁疗护的培训基地，对相关人员进行专题培训。同时，我们建立的上海市安宁疗护管理中心，也是基于现有的服务规范与标准，提升各个安宁疗护机构的能力，追求同质化发展。

第三，夯实制度保障，尤其是夯实医保支付以及财政对安宁疗护这个项目的支持，把它纳入上海医保支付的范围，同时各区也普遍制定了财政补助政策，设立安宁疗护专项资金，保证我们的试点工作有经费支持。

第四，加强安宁理念的传播，以新闻媒体为主，通过电台、电视台，还有我们的话剧、展览、图书等多种形式，面向医务工作者、患病群体以及社会公众，开展不同层次的安宁疗护理念宣传，以及生死教育。最近我们也拍了一部安宁疗护的短片，希望通过艺术的表达方法来进行宣传。

主持人：

您提到在安宁疗护工作方面，人才是最重要的宝贵资源，那么您觉得在人才培养上有些哪些设想？

刘兵：

安宁疗护这个学科，其实在我们国家起步相对较晚，我们现在从事安宁疗护科的医生，大多是社区里的家庭医生，全科医生，二级医院里的肿瘤科医生，内科医生。

对安宁疗护的从业人员，我们可以每年定期进行专业培训，使他们的综合服务能力提升。同时，我也希望各大医学院校，包括住院医生、规培生，能够把安宁疗护作为一个课程，让他们进行这方面的知识培育。随着上海的安宁疗护体系不断建立，我们需要更多专业人员从事这项工作。

还有我们的志愿者，社会工作者，对安宁疗护也非常支持，我们希望把这些群体都纳入到安宁疗护的继续教育当中，让他们更规范的为临终患者进行服务。

【普陀区初步形成1+11安宁疗护体系】

主持人：

您提到了普陀区是全国第一批安宁疗护工作试点区，那么普陀区在安宁疗护方面有什么特色呢？

刘兵：

首先是区政府高度重视，普陀区将国家级的安宁疗护试点工作作为区政府的重点工作，予以推进。同时普陀区卫健委，也把安宁疗护的试点工作纳入到区域卫生发展规划，给予了专项经费和政策保障，把安宁疗护科作为普陀区的临床特色专科，加以建设。

通过这个几年的建设，逐步形成了一个以政府为主导，部门推进，医护实施，社会介入，志愿者社会工作者共同参与的工作模式，五位一体。

第二，以普陀区安宁疗护中心作为核心，同时全区有11家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作为主体，形成了一个覆盖全区的1+11安宁疗护体系，初步构成了一个设备设施完整、服务规范、团队能力提升的团队，为我们辖区内的临床患者提供了居家和机构相结合的安宁疗护服务。

第三，广泛开展专业知识培训，普陀区先后两次举办了国家级的安宁疗护论坛，线上线下有8000余人次积极参与，大家的积极性非常高。另外，普陀区也举办了继续教育项目，开展专题学习班，也有7600余人次积极参与。

2021年，上海市卫健委经过层层遴选，最终确定了普陀区利群院和长征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作为上海市安宁疗护管理中心的挂靠单位。全新成立的管理中心，将以三年为期，制定各项政策以及服务规范，提升上海安宁疗护服务品质。

主持人：

普陀区在这方面是先行者，上海也是全国安宁疗护工作方面的排头兵，那么从全市的角度来说，上海目前的安宁疗护工作有哪些特色？

刘兵：

近年来，上海在社区安宁疗护全覆盖的基础上，普陀区实现了1+11安宁疗护的服务模式，可复制可推广。现在上海各个区域性医疗中心以及综合性医院、专科医院，也在积极打造安宁疗护中心。这些既是服务供给，也是重要支撑。

上海已初步形成了以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作为网点，以区域内的安宁疗护中心作为支撑，各类医疗等服务机构作为延伸，病房与居家相结合的服务体系。

主持人：

从上海整体的水平来说，我们目前的安宁疗护工作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

刘兵：

上海安宁疗护的服务内涵，以及服务效果，也在不断凸显，主要表现在这几个方面。

服务体系方面，主要从部分的医疗机构当时开展安宁疗护，目前已经拓展到医疗机构、养老机构和居家相结合，提供多元化的安宁疗护服务。

服务团体方面，从原来只有医生、护士等专业人员组成的团队，拓展到有医生、护士、心理咨询师、康复医师、药剂师，还有社会工作者、志愿者等不同角色紧密协作的多学科团队。

服务对象从原来以晚期癌症患者为主，拓展到疾病中末期的患者及家属。服务理念从强调患者的临床症状控制，拓展到对临终患者以及家属给予持续的照顾以及人文关怀。

上海安宁疗护服务，受到社会各界的充分肯定，曾经获得上海市社会建设十大创新项目之首，患者及家属的满意度持续达到98%以上。

【成立上海市安宁疗护管理中心，让服务同质化 】

主持人：

在十四五期间，我们如何继续提升安宁疗护的整体服务质量？有什么样的亮点？

刘兵：

不久前，我们成立了上海市安宁疗护管理中心，也就是意味着在十四五期间，上海的安宁疗护服务有了一个全新的管理平台。我们中心也将聚焦管理一体化、建设标准化、服务同质化的工作目标。在上海市卫健委的领导下，与各区、各单位、各卫健委共同协作，着力聚焦上海市安宁疗护服务的评价体系建立。

同时我们还聚焦于安宁疗护从业人员能力的提升，服务管理规范的制定，以及我们支付方式的试点工作，共同推进我们上海的安宁疗护服务的品质。

主持人：

利群医院是在怎样的契机下开展安宁疗护工作的呢？之后的发展状况如何？

刘兵：

首先，利群医院是上海市第二批区域性医疗中心。其次，2017年国家第一批这个安宁疗护试点时，普陀区是试点区之一，我们作为区域性医疗中心和二级医院，就起到了支撑功能。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与普陀区11家社区卫生服务中心通过信息化的平台建设，形成了院外的转介机制，方便社区居民多种选择。

我们的团队会对患者进行评估，服务有三种形式。首先是医疗机构，也就是我们区域内的安宁疗护中心。第二个层面，我们在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也有独立的安宁疗护病房。第三个层面，我们有居家的安宁疗护服务。门诊期间，医生会对患者进行全面评估，以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作为网点，推荐患者到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来住院。

安宁疗护在发展之初，以晚期癌症的患者为主，但其实对于心、肺、肾等疾病的终末期，这些患者也可以作我们的服务对象。利群医院开展了院内服务，病情进入终末期的患者，如果家属和患者有意愿，就可以享受到安宁疗护的服务。另外，如果他们不想在病床度过最后的时光，那我们的多学科团队也能给予患者一些人文关怀的服务。

我的展望是随着上海老龄化程度不断攀升，我们希望把老年医学科，肿瘤科，安宁疗护科，形成我们的特色，为周边老百姓做好服务。

如果有些患者受到传统家文化的影响，希望在家里度过最后的时间，我们也可以让安宁疗护团队上门服务。

主持人：

我们在数字化、智慧化方面已经做了哪些工作，又将会有些什么样的规划？

刘兵：

我们普陀区正在建立智慧化的信息平台，这个平台也是基于1+11的转介体系，通过信息化平台共建，让全市从事安宁疗护的机构，在服务能力和服务内涵上都有很大提升，把上海所有的安宁疗护资源进行整合，同时得到均衡、可持续的发展。

上海市安宁疗护管理中心成立以后，我们也会制定质量规范，使得全市的安宁疗护机构在服务过程中，体现规范化、标准化、同质化的水准，让老百姓得到优质的服务。

主持人：

最后您能不能跟我们谈一下，您对上海安宁疗护工作的一个设想是什么样的？

刘兵：

我们想把上海的安宁疗护打造成为一个服务更可及、群众更满意的基本公共服务产品，保障人人都享有生命最后的尊严。通过上海市安宁疗护管理中心的平台建设，虽然三级医院的医疗资源相对紧张，但是可以把安宁疗护理念融入到现有的服务当中。

当生命被疾病无情吞噬，医学手段无能为力的时候，能否有尊严的与世界告别？不仅仅是一个医学技术问题，更是一个社会问题。作为医学和人文高度融合的产物，安宁疗护既能够帮助患者和家属守护生命最后的尊严，也是一座城市温度和文明进步的深度体现。我们也希望通过本期节目能减少公众对安宁疗护的陌生感，将安宁疗护理念渗透到医院、学校、社区和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