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这张渔网,上面全是垃圾!”
渔民网上缠绕的垃圾
“渔网都不能用了!”
“一张渔网1800元,以前每年买网花费两三万,现在预估每年买网要花二十多万了。”
面对满是垃圾的渔网,小震无比愤慨。
小震是江苏太仓长江边上的一个渔民,从2016年11月份开始,小震发现他撒网捕上来的不再是鱼虾,而是整网的垃圾。
分布在长江沿岸的垃圾
看看新闻Knews记者在江苏太仓的长江沿岸看到,这些垃圾呈条块状漂浮在江边,堆积多的地方绵延数百米,垃圾带的总长度达到了数公里。漂浮在江面上的垃圾形形色色,塑料袋、背包、衣服、鞋子、避孕套等等不计其数。而且,看看新闻Knews记者在江面上漂浮的垃圾中,还发现了大量的医疗针头、注射器和药袋,甚至是死鸡死鸭。
垃圾中的死禽尸体
“这都是能看到的垃圾,江里还有很多垃圾,你根本看不到!”
这些看不到的垃圾,给渔民最直接的反馈就是打渔时渔网上密密麻麻的垃圾。
“清理一张挂满垃圾的网需要6个人,花2天的时间,而且未必能全都弄干净。”
小震和他的渔民兄弟只能扔掉旧网,重新再买新的。他估计,按照目前废网的速度,购网费用从每年不到3万,会飞涨到二十多万。
“新网跟白色粉丝的颜色一样,一船装8个都可以,而挂满的垃圾的渔网只要4个就能把甲板都铺满。”
一次一次的鱼虾捕捞,变成了一次一次的垃圾打捞,渔民们对此十分无奈和愤怒。但更为严重的是,他们的饮水也因此受到了威胁。
一些渔民们的饮水都直接从长江中提取,加明矾简单过滤就能饮用,而现在浸泡着垃圾的江水无论如何消毒都让渔民们忧心忡忡。
“渔民们最近喝长江水,很多人都感到不同程度地恶心和头晕。”
小震和他的渔民兄弟给看看新闻Knews记者做了一个实验。他倒出一碗纯净水,又倒出一碗明矾过滤后的长江水。
“你看碗底沉浮物绝对不是沙子,这种油腻的东西真的很恶心。”
明矾过滤后的长江水
看看新闻Knews记者看到这种油腻的沉底物像絮状一样,根本无法溶解,捏在手上滑滑的。
8元钱一桶的桶装水一天船上要消耗10桶,小震无法长期负担这笔费用,但他更担心家人的健康。
这些垃圾究竟来自哪里?到底是如何大面积地出现在太仓的长江沿岸?
心急如焚的渔民们对垃圾展开了调查。他们搜集了各种垃圾,想要找到垃圾倾倒的源头,宾馆拖鞋、中药袋子、快递单据等都成为了他重要的线索。最终,他们把搜集来的垃圾进行了分类统计,结果令人震惊。
“10只拖鞋上有9只印的宾馆来自海宁,还有一些快递单、医院单据等都显示垃圾归属地是海盐县、秀洲区和桐乡市。”
在漂浮的垃圾中,一块警民提示板上写着武原派出所,经过查询,派出所隶属于海盐县。垃圾中还有一块海宁市自来水有限公司的员工告示。这几个地方都属于浙江嘉兴。
在地图上,嘉兴距离太仓100多公里。这些垃圾究竟是怎样漂流到了长江口呢?
看看新闻Knews记者在一艘渔船上见到了范民。他正在修船上的螺旋桨。
“螺旋桨前两天掐在长江的垃圾堆里弄坏了,现在要修。”
在长江上,他不止一次和垃圾船擦身而过。11中旬的那次经历令他难忘。
“我们先是闻到臭味,然后发现700米远的地方有一些船突然浮起来了,我们就猜测,这船倒东西了。”
范民赶紧招呼同伴收网,可是当时潮水很急,等他们动手时才发现,那些网已经重得收不起来,挂满了垃圾。渔网和螺旋桨顷刻间都废了。
“后来他们的船经过我们时,我看见有浙江船的标示。”
范民后来又陆续碰到过几次垃圾船,有些上千吨,有些数百吨。这些船只都有三个共同点:船灯关闭、导航系统关闭、避碰设备关闭,有几艘还将船只名称遮挡。
范民和其他渔民表示,只要轮船打开导航系统,他们就能查到船只来源。长江江面本来就很大,这三个设备关闭使得垃圾船倾倒垃圾更加隐蔽,而且垃圾船倾倒一次垃圾,最快只要5分钟。
垃圾船的出现也很有规律,日期是每月农历初一到初五以及十五左右,也就是月亮最圆的时候,一般是在半夜。作为几十年的老渔民,范民表示这时候的潮水最急,垃圾船就算倾倒再多的垃圾也能迅速冲开,不易被发现。
“等到第二天,江面和岸边就会出现很多垃圾,有时候有几个操场那么大。就算海警的巡逻船想抓,这时候垃圾船早就不知道开到哪儿去了。”
“垃圾船为什么从海宁、海盐,跑那么远的路到长江去倒?肯定是赚钱啊!”。
其实,像这样的垃圾倾倒事件,并非孤例。近年来,江苏苏州、无锡等地接连发生外地垃圾跨省倾倒事件。
一名业内人士介绍,垃圾违规外运已经形成一条黑色利益链,城市垃圾经层层转包倒手,每一层利润都很惊人。运送垃圾,“中间人”可以从中获利至少30元/吨,为其寻找垃圾倾倒地点的人获利约5元/吨,运一船垃圾可获利约2000元,利润是砂石或其他货运的数倍。
小震和其他长江渔民都希望,相关部门能尽快追根溯源,查出垃圾船只的来源,将背后的黑手绳之以法,还渔民一个干净健康的生活环境,也让水源的污染不再继续,毕竟长江是很多城市的饮用水源地。
看看新闻Knews记者也将持续关注太仓长江口垃圾倾倒的进展。
(小震、范民均为化名)
(编辑:余寒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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