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驻美大使崔天凯12-24发表辞别信，表示将于近日离任回国，在美侨胞肩负更重大责任和使命。

2013年4月至今，崔大使担任驻美大使八年了。这一时期的中美关系，虽然没有发生撞机、“炸馆”这样的恶性事件，但也非常的复杂、棘手。而崔大使在处理两国关系上，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他始终如一的刚柔并济的风格：既有坚守原则的“刚”，又有注重沟通的“柔”。

2015年10月，崔大使接受CNN采访时谈及美舰闯南海，主播阿曼普发难说，中国不能根据多年前的一个地图来制定南海政策。崔大使反驳道，你不能这样讲，如果我们回到多年前，当时还没有美国呢。

2017年10月，当被问及中国是否对周边国家实行所谓的“掠夺性”经济政策时，崔大使驳斥说，有些美国人在批评中国时，应该自己照照镜子，他们批评中国的话可能正是在描述自己。

2018年，特朗普政府对中国商品加征关税，崔大使强硬回击：“如果对方挑衅，中国将奉陪到底，看谁真正坚持到最后。”但同时又劝诫对方：“贸易战损人不利己，这场贸易战中，没有赢家，只有输家”。

疫情爆发之后，部分美国政客借病毒污名化中国，崔大使晓之以理：世卫组织不允许将病毒跟任何一个地方、国家、民族、群体、个人联系起来……防止污名化，我们都应该要遵守。

而当美国深陷疫情时，崔大使又一展温情，在《纽约时报》刊文呼吁共克时艰，他说：纽约是我最喜爱的美国城市，这座城市被按下了暂停键，我很痛心。疫情带来巨大挑战，其影响不分国界和种族。

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很多，崔大使时而强硬、时而温情，分寸拿捏恰到好处，不能不大大地点个赞。

其实，自中美建交以来，历任驻美大使的“外交功夫”都令人叫绝。所以今天，除崔大使之外，我也想和大家一起来回忆一下，历任驻美大使与美国斗智斗勇的高光时刻。

柴泽民

首任驻美大使柴泽民上任之时，中美关系刚刚步入正轨，然而，美方时不时地对中国发难，特别是在台湾问题上屡屡挑衅。建交后第4个月，美国蛮横地通过了所谓的《与台湾关系法》。

为此，柴泽民多次与美交锋，却势单力薄，他觉得，自己应该多去寻求些支持。他找到了谁呢？找到了为多位美国总统做过顾问，帮助里根竞选总统，也是第一位进入白宫工作的华裔——陈香梅！在柴泽民的积极工作之下，陈香梅慢慢地被“争取”过来了。

1981年，里根当选美国总统，美国向台湾发出了参加就职典礼的邀请。柴泽民找到美方交涉，并撂下狠话：“如果台当局代表参加就职典礼，我就不参加了！”然而，白宫和国会相互“踢皮球”，没有正面答复。没想到，很快，在一次宴会上，陈香梅走到柴泽民面前说:“告诉你个好消息，‘台方代表’不能参加总统就职典礼了，因为他‘生病’了。”说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多年后，柴泽民回忆驻美往事时感慨道：要想当好外交官，首先要学会公关。

章文晋

柴泽民卸任之后，邓小平力排众议，点将了年近70的外交家章文晋接任驻美大使，他说，对美工作重要且复杂，章文晋是最佳人选，不要去管年龄的大小。

章文晋虽是古稀之年，却殚精竭虑地奔走在工作第一线。各种社会活动，不论是官方的还是民间的，美方的还是华人华侨的，他几乎有请必到，在任两年发表近二百场演讲，等于一周要讲两场左右，大家可以想象一下，这对一位70岁的老人来说，是一种怎样的强度。

但章文晋觉得，仅仅是“交朋友”式的交流还不够，中美更需要的，是在经济、科技方面的深层互动。但在当时，美国在出口管制方面，把中国列为敌对国家，限制高新技术转让。于是，章文晋到处拜访议员，说服他们中美即便不是盟友，也不能算是敌国。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美国国会同意把中国从敌对组改划为友好的非盟国组，从而扫清了美国向我国转让高新技术的法律障碍。

韩叙 朱启祯

章文晋之后的两位大使分别是，韩叙与朱启祯。

韩叙以沟通和演讲能力著称，即使是挑剔的美媒，也给出好评。据说，有人在听完韩叙的演讲后感叹：“真希望他是美国驻中国的大使啊。”而朱启祯接任大使之时，中美关系正经历前所未有的低谷，他不遗余力地介绍中国立场，澄清歪曲报道和谣言，争取了许多美国人对中国的理解。

李道豫

1993年，中美关系面临波折之际，李道豫走马上任驻美大使。

当时，克林顿上台没多久，他把最惠国待遇同“人权问题”挂钩，逼迫中国就范。美方官员甚至威胁李道豫说，时钟在嘀嗒嘀嗒地走，时间在一点一点流逝，要是中国再不让步，最惠国待遇可就没了。”

但李道豫判断，中国发展势头迅猛，中美贸易增长迅速，克林顿政府要面临工商界的压力，应该不会真取消。因此，他一边与美方严正交涉，一边与美国工商界保持着广泛的联系。果然，没过多久，克林顿就宣布继续给予中国最惠国待遇，并承认，以经贸问题为抓手逼迫中国让步的效力已经用尽了。

李肇星

在中美关系经历多重波折的90年代，最让我们震怒的，恐怕还是1999年，美轰炸我驻南联盟大使馆事件。

事发之后，时任美国务卿奥尔布赖特紧急赶往中国驻美大使馆，与李肇星见面，但却扭扭捏捏地不愿及时道歉。而此时，记者们已经纷纷赶到，奥尔布赖特得知这一情况后问李肇星：“使馆有没有后门？”李肇星心想：“你还想溜掉，没门儿！”然后认真地回答说：“在中国使馆，你的安全是有保障的，我们没有后门。”结果，奥尔布赖特只能在一群记者的围堵下，发表了简短的致歉声明。

几天之后，克林顿要求见李肇星。李肇星也没有放过这一机会，他随身带好了纸笔，见了克林顿后就说：“总统先生应该向中国政府和中国人民道歉，我们中国人特别重视白纸黑字，所以请您将道歉写下来。”克林顿沉默了一下，自知推脱不掉，只好提笔写下了道歉词。事后，美国媒体揶揄克林顿说，他当时就像一个在给老师写检讨的小学生。

杨洁篪

“炸馆”之后，中美又发生了一起恶性事件——中美南海撞机事件。一开始，美方的气焰很嚣张，小布什在白宫草坪上，接连发表强硬讲话，不想承担责任。

面对美方的霸道，杨洁篪一天四次奔走于美国务院、国会与中国驻美大使馆之间，一天两次出现在美国媒体上，阐述中方的立场。

在接受CNN采访时，他用通俗易懂的话说明了撞机事件的是非曲直。他说这就好比“有一伙人日日夜夜地，在别人家门前的马路上徘徊溜达，那么家里有人出来查看，结果家人的车子被毁了，人也失踪了。我认为，家人有权过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做一些检查和调查。”

民调显示，这一发言之后，美国的民意起了变化，认为美国该道歉的从不到2成增加到5成以上。美媒也评论说，“能够妥善协调中美紧张关系的，非杨(洁篪)莫属。”

周文重

其实，积极处理撞机事件的外交官，除了杨洁篪，还有他的继任者周文重，当时，他作为外交部部长助理，与美方代表就如何写道歉信多次过招。

一开始，美方只肯用“关切”、“遗憾”这类词儿来表达歉意，而这些“不痛不痒”的说法，直接就被周文重拒绝了。随后，周文重和同事们与美国驻华大使普理赫进行了多轮磋商，在中方的坚持下，美方六易其稿，终于同意改用“Very Sorry”深表歉意。周文重回忆说，“我与普理赫的谈判持续了六天，共谈了九次，最多时一天谈了三次。”

上任驻美大使之后，周文重几乎走遍了每一个州，去跟当地官员交谈，走访企业和学校，与民众沟通，成了大家口中的“美国通”，他的亲和力，给美国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华尔街日报》在一篇报道中，特意配了一张周文重微笑的大幅照片，赞扬他为改善两国关系所做的努力。

张业遂

周文重的继任者，是“临危受命”的“外交老手”——张业遂。

之所以说“临危受命”，是因为当时美国调整对华政策，推出“亚太再平衡“战略，以对台军售、人民币汇率、南海、地区安全等问题企图遏制中国发展。

张业遂做了大量工作，用美国人习惯的方式沟通的方式，推动双边关系回暖。希拉里在《艰难抉择》一书中写道，她曾与张业遂举行过一场有趣的“酒吧外交”。两人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下，进行了谈判并达成谅解，而现场的记者甚至没有感觉到谈判的进行。希拉里得意地说：“谁说外交不能够又有效、又有趣？”

以上呢，就是驻美大使们与美国“过招”的小故事。外交工作纷繁复杂，难度极高，肯定不只是我提到这些细节，但从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大使们的外交智慧和无私奉献。就让我们对身处一线的外交官们致以崇高的敬意，也祝愿即将履新的大使，推动中美关系重回正轨。

附1：中国驻美国历任大使

黄 镇 （1973.05—1977.11，驻美联络处主任）

柴泽民 （1978.08—1979.03，驻美联络处主任） 

柴泽民 （1979.03—1982.12）

章文晋 （1983.03—1985.04）

韩 叙 （1985.05—1989.08）

朱启祯 （1989.10—1993.03）

李道豫 （1993.04—1998.02）

李肇星 （1998.03—2001.01）

杨洁篪 （2001.02—2005.03）

周文重 （2005.04—2010.03）

张业遂 （2010.03—2013.02）

崔天凯 （2013.04—2021.06）

附2：崔天凯大使致全美侨胞的辞别信

各位亲爱的侨胞：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自2013年4月担任中国驻美大使，转眼我在美国工作已八年有余，将于近日离任回国。这是我外交生涯中最长的一次驻外任期，让我经历了很多具有历史意义的事件，结识了很多热情友好的朋友，也给我留下了很多终身难忘的记忆。

在临别之际，我要特别向广大在美华侨华人对我工作的关心和支持表示衷心感谢！我清晰地记得，2013年4月我履新后不久，数十家侨社为我共同举办了盛大的欢迎宴会，是我抵达华盛顿后参加的首场大型活动。我清晰地记得，逢年过节，我与侨领们围坐长谈，聆听你们分享对美国的深入观察，为发展中美关系献计献策。我清晰地记得，每次中国领导人访美之际，所到之处受到侨胞们夹道欢迎，中美两国国旗迎风招展，欢呼声不绝于耳。我清晰地记得，每逢祖（籍）国遭受灾害、危难当头，侨胞们义无反顾，慷慨捐助。我尤其清晰地记得，多少年来，侨胞们身居海外，情系桑梓，为促进中美互利合作和民心相通不懈努力，为促进祖国统一、捍卫民族尊严坚定发声。

再过几天，我们将迎来中国共产党建立100周年。回望历史，中华儿女无不为伟大祖国实现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历史性成就倍感欢欣鼓舞。而一代代海外侨胞始终秉承爱国传统，在中国革命、建设、改革事业的每个时期都从未缺席，为中华民族的独立解放、为中国繁荣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展望未来，中国已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新征程，这为广大侨胞的发展提供了更加广阔、更加美好的前景，同时也需要广大侨胞竭力发挥侨智，贡献侨力，以每个人的努力奋斗汇聚成磅礴力量，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作出独特贡献。希望广大在美侨胞继续心怀赤子之心，和海内外中华儿女团结奋斗，共同开创中华民族更加美好的未来！

中美建交42年来，两国关系取得历史性成就，两国利益早已紧密交融。在美侨胞一直以融贯中西的优势，成为中美友好交往的民间使者。当前中美关系正处在关键十字路口，美国对华政策正经历新一轮重构，面临在对话合作和对抗冲突之间作出选择。此时此刻，在美侨胞肩负着更加重大的责任和使命，希望你们从捍卫自身在美生存和发展权益出发，从维护中美两国人民的根本利益出发，从促进世界的和平稳定和繁荣出发，继续做中美关系健康稳定发展的坚定促进者和积极贡献者。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我将永远珍惜出使美国期间与各位侨胞结下的深厚友谊。最后，衷心祝愿大家身体健康、阖家幸福、万事如意！

中华人民共和国驻美利坚合众国特命全权大使

崔天凯

1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