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十二购物节刚刚过去,在淘宝、拼多多等众多电商平台达成成百上千亿交易量的同时,快递行业也又一次迎来运单高峰。不过,在家中心心念念等待包裹的你,是否发现快递员亲自交到手上的快递越来越少了?明明应该由收货人当面签收的快递,却在未经同意的情况下,被直接放在了楼下的快递柜里,或是送到小区外的快递驿站,要求收货人自行前往领取。为什么现在很多快递员都不上楼了?
清晨七点,看看新闻Knews记者来到了虹口区一处快递网点内,大货车正在卸货。随着履带的旋转,全天的第一次入库和分拣工作,开始了。
看看新闻Knews记者跟拍记录的这一天,正逢双十二购物节前夕,消费者的购物热情已经直观地体现在快递件数上。二三十位快递小哥埋头于六七千件快递,他们需要在两个小时内,将不同目的地的快递进行归类,方便接下来的配送。
小成,是这处快递网点的业务员,1997年出生的他,已经在快递行业摸爬滚打了3年,算是一名熟练工。他告诉记者,每天早上七点到八点,网点全员参与分拣快递;八点到十点,则是每个快递员各自蹲在自己的快递堆里,整理、归类、录入、装袋。
上午十点,小成辖区范围内的293件快递全部录入完毕,他将快递装成四五个大包,计划分批往外送。他要配送的地方是四川北路附近的4栋商务楼、6个居民区和一些沿街商铺。
骑上电瓶车,来到一片老城厢,小成的派件开始了。然而,派送在一开始就不甚理想。要么电话没人接、要么没人在家,小区电子门铃故障、电话空号也时有发生。除了几件快递被放在了居民家门口隐蔽的鞋柜、楼梯过道里,大部分无人接收的快递只能由他带回网点,等待下一次的配送。20分钟的时间里,小成只成功配送出了4单。焦躁在他的脸上、手指尖上显露出来,脚上的速度也更加快了。
急急忙忙地送货路上,小成也会接到不少问询快递的电话。一位女士因为没有接到派送电话而错过配送,怒气冲冲地向小成发脾气。在得知小成不能立刻折返补送之后,她选择了投诉。
配送延误,小成被网点罚款30元。但是,接下来的配送工作不能停。不断催促快递小哥加快配送步伐的,是签收率。
根据上海大部分快递网点的要求,下午两点之前,业务员需要完成75%的派送,才能拿到每件1.25元左右的足额佣金。达不到就会面临50元的罚金。也就是说,小成从上午十点到下午两点的这240分钟里,要派送220件,每过一分钟,他就应该完成一单。
为了尽快完成今天的派送指标,小成决定将他车上的四五十件快递直接送往快递柜。这样做可以帮助他夺回时间。
在菜鸟驿站和蜜罐的快递柜前,扫描、开箱、放货,动作一气呵成。四五个快递,点对点上门派送需要20分钟,在这里,2分钟,甚至1分钟就能完成。
小成说,刚入行的时候,他每一单都会打电话通知,上门送货,服务周到。但是现在,已经很难做到了。越来越严苛的业绩考核,让他承受着越来越多的压力。此外,电商发展迅速,快递行业价格战不断,从业人员则在不断流失。快递员每天需要派送的件数不断增加,相应的派送费,却从每件1.8元、1.6元变成了如今的每件1.25元。
原本派送180个件就能挣到的收入,现在需要送250件才能达到。“每个人都会进行一个价值的衡量,你这1块2毛5的工作,值不值得我做这么一个详细而且非常服务周到的工作”,小成说出了心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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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获取预期的收入,快递员们每个月都要向快递柜支付上千元的费用。比起超时罚款、配送少收入低,使用快递柜仍然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中午12点,第一波快递还没有完成75%的派送率,网点又迎来了第二波快递。这一次,小成分到了91个件。全天的指标也随之而来。到今晚10点前,他手上所有的384件快递,签收率必须达到97%。在这个时候,快递柜成了快递小哥的不二选择。
但是,站在消费者的逻辑来看,他们支付了费用,理应享受到的是“送到家门口”的服务,但是有的快递甚至未经同意,就被放入了快递柜和驿站。对于他们而言,这显然是不能接受的。
在徐汇区龙华街道的一处快递驿站,记者看到,中通和申通的业务员拉来了三四百件的快递。快递摆上货架,便意味着快递公司的服务结束。系统会自动发送短信给消费者,要求他们前往快递驿站领取快递。
驿站的负责人为看看新闻Knews记者算了一笔账,三通一达等快递公司如果需要雇佣快递员派件,需要支付每件1.25元左右的费用。而如果选择把快递送到快递驿站等居民自己来取,则只需要支付每件0.6元的保管费。快递公司节省了差不多一半的派件成本。而快递驿站则除了赚取这笔保管费以外,还能通过暂存服务来引流,向顾客提供寄件、社区团购、小卖部等延伸服务,进而从物流行业这一巨大市场分得一杯羹。
“现在不管你同意不同意,先统统放到我们这里来”,驿站负责人道出了真相。根据国家邮政局最新的数据显示,从2020年8月起,快递行业服务质量指数不断下滑,原本应该送货上门的服务,也都缩水成一条简略的取货通知。想要做好快递的最后一公里服务,任重道远。
其实,“快递员必须送货上门”,已经被写进了由国务院发布的《快递暂行条例》。该《条例》第二十五条规定,经营快递业务的企业应当将快件投递到约定的收件地址、收件人或者收件人指定的代收人,并告知收件人或者代收人当面验收。收件人或者代收人有权当面验收。这也就意味着,如果快递员想要把快件放在代收点或者快递柜,必须事先征得收件人的同意。否者便属于违规。
对于这种违规,小成告诉看看新闻Knews记者,一旦被投诉,就会被快递公司总部视为虚假签收,快递员将面临200元一件的罚款。
对于快递员来说,200元的罚款,约等于半天的送单收入。这原本应该由获得商业利益的快递公司和快递员共同承担的压力和责任,通过计件规则、签收率和惩罚体系的无形作用,如今全部集中在了快递员身上。于是,快递员开始用自己的方式来规避被投诉和罚款的风险。
在浦东北蔡一处快递网点,一位负责人告诉说,店里只主动帮两类人上门配送快递。第一种,是家里有老人,腿脚不方便,需要帮忙的。另一种则是黑名单顾客。客人态度强硬,有过投诉记录,就会被列入黑名单。黑名单客户不到总人数的百分之十五。
小成也告诉记者,他会记下那些不允许放快递柜的顾客,为他们提供上门服务。而那些只是内心不悦,却没有做出实质性投诉的居民,他们的快递仍然会被放在快递柜里。
就这样,“谁凶谁得利”似乎变成了快递配送的潜规则。到最后,利益受损的,反而是那些更好说话的居民。
对于这个现象,快递企业觉得自己也有无奈。申通快递上海徐汇龙华网点的负责人任伟民在去年9月围绕着辖区内的居民区开设了三家快递驿站。他告诉记者,开设驿站的初衷并非全部只为了逃避派送责任,追求盈利。大量居民不在家无法配送,半成居民乐意接受驿站是他开站的主要原因。算上店租、人员成本,驿站目前基本处于收支平衡、略微亏本的状态。距离依靠社区团购、寄件等方式来大规模盈利的设想还差得很远。
而快递行业专家赵小敏也指出,快递柜目前也是处于半公益的状态,但这一说法无法得到居民们的认可。系统向快递员征收每个小格子每次0.4元,中格子0.45元,大格子0.49元。居民使用则是前18小时免费,超过18小时后收费0.5元,3元封顶。对于一个多功能快递柜大几万的成本,和三五年的报废期限,这些收入可以说是杯水车薪。
上海目前每天的快递配送量在1200万件左右,面对这么大量的快递,上海市快递协会秘书长高镇海分析,在中国劳动力红利下降的情况下,很难完全根据《快递暂行条例》,做到点对点上门送件。
在《上海市推进新型基础设施建设行动方案》中也提到,上海要继续增加1.5万台以上的智能取物柜。可以看到,快递柜和快递驿站的出现,从行业长远发展来看,有其合理性。它们确实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快递行业人力不足的问题、时效问题和安全存放问题,为相当一部分消费者提供了方便。但让消费者被迫接受和知情同意是两码事。
赵小敏推测,未来快递企业可能会推出不同的派送套餐,上门或不上门、配送的具体时间、运输的交通方式等都可以由消费者自行选择,价格不同,服务也不同。
但未来毕竟还未到来。快递企业、驿站、快递员、消费者,四者之间的矛盾,亟需一个解决的方案。不管怎样,市场成本的调节始终不能以抛弃服务作为前提。
(看看新闻Knews记者:朱厚真 刘宽漾 赖瑗 编辑:小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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